人的一生中很多时间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，或是疲于日复一日的工作，或是忙与鸡毛蒜皮的生活，无所收获，无所裨益。但是总有一些经历，或是一段精彩的旅行，或是一本醍醐灌顶的书籍，或是一段努力拼搏后的豁然开朗，或是一件故人故事引起的思绪万千。让我们沉思、感怀、感悟，或有所得，或无所得，但这段经历都弥足珍贵。
这次回老家过年就是这么一段经历，一景一物总是能轻易触碰起心底的涟漪。
年底前和哥哥先后脚回到老家，爱人买了一件小棉衣，托我给母亲带回去，母亲一边埋怨着乱花钱一边高兴的试着衣服，说以后不许再买衣服了。话刚说完，第二天嫂子又给母亲带了一件毛绒的外套，母亲又是重复着同样的话，还把爱人拿回去的衣服展示给嫂子看。大哥带了一套染发的材料，吃过晚饭和嫂子两个人忙乎着给母亲染发。嫂子还带了一套剪指甲的工具，临睡觉前给母亲把指甲挨着剪了一遍，让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有些汗颜。
母亲试衣服时，哥哥给母亲染发时，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这一幕幕，我忍不住偷偷拍了几张照片。母亲是一个标准的农村传统妇女，目不识丁，更不知道什么大道理，但却有一条坚定的信仰，那就是对我们兄弟两人的爱，纯粹而盲目，甚至远远超过了和父亲、舅舅姨妈之间的感情。我曾经和哥哥开玩笑道，不管是电信诈骗还是xie教组织肯定难以给咱妈洗脑，只要咱俩说不对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同意的。
孝字论心不论事，孝顺如何定义，各有各的理解。如今母亲独自住在老家，我们兄弟二人无法尽孝眼前，内心总有些亏欠。爱人的衣服不过一二百块钱，嫂子的衣服应该也不会很贵，哥哥现学现卖的染发技术，还有嫂子不太专业的剪指甲水平，从母亲的笑脸中便可看出，或许已经弥补了这一年来对母亲的亏欠吧。
老家过年的传统，堂屋正中间摆上天地众神像，边上是列祖列宗像（俗称爷爷奶奶），再边上是父亲的遗像。腊月三十的中午，哥哥拿着一个托盘、几炷香去村口请爷爷奶奶和父亲回家过年，点燃香火一路引回家来。以前父亲在的时候，这项工作是父亲负责的，而边上的照片则是爷爷奶奶的照片。
这个场景小时候便看过很多遍，一直不理解其中的深意。如今人到中年，经历过父亲的离去，突然间领悟了。过年的意义在于团圆，这团圆不仅仅是在世的亲人间的团圆，也给我们一个机会，和故去的亲人团圆。当和二叔一家子挤在堂屋的大桌子上把酒言欢的时候、当哥嫂小侄子我们几个人饭后在堂屋里打麻将的时候，后面的爷爷奶奶、父亲不正在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我们么，一如他们在世的时候。
而一代又一代，我们都将慢慢长大，成为去村口点香的人，再慢慢老去，成为案桌上的照片，而如今案桌上的父亲则成为爷爷奶奶（列祖列宗像），而我们的列祖列宗也终将会位列仙班，成为天地间的众神，保佑着我们。我想或许这才是中国人内心真正的信仰吧。
大年初一，按照老家的传统是要起早拜年的，记得小时候都是天不亮便被叫了起来，如今与时俱进，已经不用起那么早了。早饭吃过饺子，便和叔叔家的几个兄弟一起出门，记得小的时候一开始是跟着父亲、叔叔们一起，后来我们这一辈儿长大后，便独自一队。而如今小侄子已经年满二十，依旧跟着我们，而他队伍或许永远也拉不起来了。
出门之前母亲便告诉我们，有几个本家叔叔大爷这几年去世了，孩子们早就出了五服了，以后不用再去了。而本队的街坊邻居也好多关上门的，或是下面无子嗣，或是随着儿女去了外地。三条胡同逛下来不过十几家。大年初一的街上人来人往，一眼望去净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年轻后辈，还有一些看着依稀有些面熟的上了岁数的人。
心中又不免一阵感慨，记得小时候满村乱窜，哪儿有个坑，哪儿有个坡，都记得一清二楚。而随着农村的衰落和一代代更迭，使我变得越来越陌生。
而看着一个个大门紧闭的门户，他们或许也将慢慢的消失于这座村子的记忆中。妈妈自己在家的时候，经常关着大门，晚上更是早早便落了锁，而我回去以后，总是把大门敞开，似乎在想宣誓着什么。但我也明白，终究有一天这座大门也会关上。
光耀门楣，或许是我们每个人奋斗的目标。如今我和哥哥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，但也至少活成了父母的骄傲，至少算是没有辱没门楣。如今却突然发现，即便我们再努力，再成功，这座现实中的门楣终有关上的那一天，这是历史的进程，也将成为我们这一代人心中永远的乡愁。
年过完了，而一如文章开头所说，它带给我的所思、所想、所悟却久久难以逝去，收获良多，催我成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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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2-19 14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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